通澈禅师：《六祖法宝坛经》浅说（8）

“何名摩诃”呢？这里他有做了具体的解释，说“摩诃是大”，什么是大呢?“心量广大。犹如虚空。无有边畔。亦无方圆大小。亦非青黄赤白。亦无上下长短。亦无嗔无喜。无是无非。无善无恶。无有头尾。诸佛刹土。尽同虚空。世人妙性本空。无有一法可得。自性真空。亦复如是。”摩诃般若波罗蜜，何为摩诃，摩诃是大，什么是大，心量大，心量要大到什么地步呢?“犹如虚空。”虚空是什么？大家知道这个虚空里什么都有，你装什么都行，虚空里包着大地，什么都有，就像大地一样上面什么草都长，那这个虚空它连大地都包含着。它大到无边无畔，无边无畔这不是真空啊！为什么心量要大如虚空呢？就是它的容量大，他能容很多的事物，能装很多的东西。这就是容量大。这个虚空不是说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，就像我们把瓶子里面的空气抽出来造一个真空，什么都没有，里面什么东西都不长，那叫真空，那不叫大，那是小啊。里面什么都装不下，那不是小吗！

所以说心如虚空之大，它什么都装得下，什么都容纳，这称为大。如果什么都容不下，什么都没有，那是小，而不是大。所以这个心量要如虚空之大，无有边畔，说“亦无方圆大小”，没有方没有圆，心包太虚吗。没有十方，上下东南西北……。大到把虚空都吞进了，心包太虚了。“亦非青黄赤白”，也没有颜色，你不要分别青的、黄的、赤的、白的，你不要分别这种东西，不要著色，不要分别。“无上下长短”，也没有上下长短，心大到这个地步。也没有嗔没有喜，嗔就是怒、嗔恨，不嗔不喜，这个很重要，没有嗔恨没有喜悦。也没有是没有非，“无善也无恶。无有头尾。”说没有是没有非，那是不是我们不分辨是非？不是这样。说无善无恶，是不是不分善恶？不是这样。

那是什么呢？因为我们心有无量的大，特别是这大慈悲的菩萨心，善恶是非如何分辨？比如说，他杀了你，被法律制裁，被这个因果报应，被逮住，被枪毙了，这是因果啊！但是，如果你这个心很广大，你对这个事情，当然各有因果，但你再纵观三世以前的话，你也有这个问题啊。前一世你把他全家杀了，这一世他来报仇，他又来杀你。这不就是三世乱杀啊！这次他杀你，下世你又杀他，你是何苦啊，干这种冤冤相报的事，为了这么一个嗔恨，这种报仇的心一直轮转。如果无嗔无喜的话，就不会造这么多业了，就不会有这么多业力轮转了。所以这种是非善恶的分别一定是局限性的。为什么呢？善恶这里面是有分别心的。何为善，这是没有标准的，在社会这个意义上，有社会道德，社会公德，把它称为善。还有法律层面的善。

举个最简单的例子，过去皇帝或者财主，一夫多妻制，那时候制度允许，大家认可，说是好。现在说一个男的娶几个女的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，从社会道德的角度、法律角度，这又是恶了。这个善恶的标准怎么确立？你说那“杀盗”，杀人放火的土匪不好，他是恶。我们看水浒，梁山好汉，那些人都是杀人放火的，都是土匪出身。你看梁山不全是土匪吗？象鲁智深，路见不平，拔刀相助，哪一个不是背负着好几条人命？最后被官府通缉没办法了，赶快上梁山。在当时这是匪，但现在呢？那是好汉啊！那是摧毁封建制度的人民起义，在当时由于那个封建制度的不公平才有这些造反的人民。

过去的人民起义，从陈胜吴广，到李自成，黄巢，在当时都是土匪，后来被更名了。人民起义是因为你制度、统治阶级不好啊！你这个统治阶级不好，人民是好的，然后又这样去更名。善恶的观念就转了。土匪是恶的，你变成起义人民，那就是善的。那这个善恶咋区分呢？就是没有标准的，这种善恶是非都是相对的，没有绝对的善恶是非。你说了，我走在路上他平白无故地捅了我两刀，那他肯定是恶人吧！你再反过来讲，不对啊，前一世你捅了他八刀来，这一世他才捅你两刀还少捅你六刀来。所以这善恶无一定的标准，只能说你杀人你受到现在法律的制裁。当然法律制定只制定这一世，上一世的不管，上一世他捅你那个不管，这一世你捅他，你受法律制裁。

所以说，这个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善善恶恶是是非非，只是一种业力、业障、业果的一种体现。当然这个混浊的世间，我们反过来说这个世间总要立一个规则，没有规则总是不行的。这个世间的规则是谁立的？谁当权，谁是主流，就是谁立。这个世间可能是往好的方面发展，谁也喜欢正，喜欢美好，所以说往人性美好的方向发展，这就是规则设定的目标。自性流露出来的，比如美好的东西，人心向善、互相帮助、助人为乐，我们精进地做一些什么，利益人，大家和睦相处、与人为善，这些都是自性的一种正的东西。所以你违背这些东西，你杀人、放火、不劳而获、抢劫，就把你打成邪的，你不往正的规范走，就给你制定了相关的法，把你打成邪的。

在一定的区域内、一定的思想下、一定的体制内、一定的环境内设立出来标准。但是如果说你的心“犹如虚空。无有边畔。亦无方圆大小。亦非青黄赤白。亦无上下长短。亦无嗔无喜。无是无非。无善无恶。”那何有是非善恶、何有头尾之讲？因为这些东西都在心里面包着，里面本不起分别。可是你不能这样，听人家说，哎呀，那个人不行，那个人怎么坑蒙拐骗，然后你“腾”一下你火气就起来了，人家说的还没起来火气，你倒起来了，鲁智深不就那样吗？你看那个鲁提辖，听人说那个卖肉的强占民女……，人家还没说完，鲁智深的火就起来了，嗯？怎么回事？他嗔恨心起来了，逞强斗狠的这种心起来了，貌似英雄豪杰，其实，从人性、自性来讲，无非就是争强斗狠。你觉得你厉害，我觉得我厉害，咱打一场，谁打过谁算赢。他也不是诉诸法律，也不是诉诸评判，没有这一套，这就是一种嗔恨斗狠的行为。

“诸佛刹土。尽同虚空。”诸佛刹土为什么尽同虚空？这是尽同并不代表它就是虚空，那诸佛刹土为什么就像虚空一样呢？虚空是什么?诸佛刹土在我们的想象中那是佛国的世界，非常美妙的世界啊！为什么如同虚空一样呢？因为诸佛刹土也是本性所具，既然是本性所具那一定就是如同虚空，所以在诸佛刹土中不一定就只长正的不长邪的，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。为什么这样讲？“世人妙性本空。无有一法可得。”妙性是什么？妙性就是空中妙有的自性，空中妙有的自性就是妙性，妙性也就是指我们的自性、佛性。

“无有边畔。亦无方圆大小。亦非青黄赤白。亦无上下长短。亦无嗔无喜。无是无非。无善无恶。无有头尾。”这么个东西就是妙性。那这个“世人妙性本空。无有一法可得。”从法来讲，无有一法可得，为什么？得就是从外来有，本性都具有何从外来有啊！所以这就是无法可得的意思。万法在哪里？在心中。自性中具有万法、包含着万法。空就是万法的妙有，万法的妙有就是空。说如同虚空，虚空里面有什么？虚空里面有万法，万法的妙有就是佛性，就是自性、佛性。“自性真空亦复如是”，这就是空中妙有，既无一法可得而自性又真空本有。自性的真空，是什么？虚空本身就是空的，这叫空空，不要以为虚空就是真的有，虚空也是空的，说自性真空，所以这是空空的一个含义。

“自性真空。亦复如是。”“善知识。莫闻吾说空。便即著空。”善知识是对听法人的尊称，你们不要听我一说空便就著空。我们凡夫之人都有一个特点，你要一说空就著空，哎呀，这什么东西都没有了。你要说有万法皆有，哎哟，这又都有了，万法皆有，我学哪一个法？太多了。然后又开始琢磨这个事：如果说万法皆空，哎！什么也没有了，那什么都不用学了，学的什么都是假的。所以说对凡夫，你说这个讲法怎么讲？六祖大师就知道，你讲空他著空，你讲有他执有，你讲中他又执中，你怎么讲？众人的心都会落到这个处，所以禅法后来干脆什么也不讲，我坐在这儿，闭住嘴不要讲。

你坐在这里也出毛病，坐着坐着，他就想坐，他不站了：我坐着成佛我就不站起来了，他这样。你叫他不要讲，好了，他就不讲了，该讲的时候也不讲了，他就是这样。众生就是这样的根。所以说佛陀反过来这样讲，又反过去那样讲，翻来覆去地讲，讲来讲去，他又烦了：怎么一会儿这样讲，一会儿那样讲？其实是佛陀总是想给你讲明白，你老是听不明白，所以他不得不这样讲。你不明白，好，我再这样讲，这样讲你还不明白我再那样讲，讲着讲着最后你还是不明白，你就说：佛陀，你这个经讲错了。

他不说自己听不明白却说佛陀讲错了。你看你这部经这样讲，你为什么那部经又那样讲呢？你《金刚经》讲空，《阿弥陀经》讲有，到底是空啊？到底是有啊？好，他跟佛陀较真了。这些事情，在我们学佛的知见当中全部都有。所以现在很多人说，你这个经讲错了，你这样的观点矛盾，是矛盾吗？佛陀为什么讲空？因为你老执着是有所以他才讲空！他一讲空你又执着空了，他没办法他还得讲有。他一讲有你又执有了，他还得再讲空、讲中啊，是不是？讲来讲去你自己不改变自己，就说，佛陀你再讲一点别的吧！

所以这里六祖马上就说了：“莫闻吾说空。便即著空。”我讲空你不要著空，我一讲空，好，你万法皆空了，你啥也不学了，说，都是空的我学它干什么，我活也不想活了，我干脆死了算了，就著空了。所以六祖这里说“第一莫著空。”这里又提出了个“若空心静坐。即著无记空。”好，在这里空心静坐，坐着干什么？什么也不想了，反正都是空的，我就在这儿静坐，你不是让我坐吗？我不讲话了，我也不想了，都是空的，我空心静坐，我坐在这儿成佛，这就是空心静坐，这又著到什么了？著无记空啊。无记是什么呢？无记就是不吱声了，不说了，也不争辩了，也没念头了，我什么也不知道，这就是著无记空。六祖大师当时就知道世间的凡人就有这个毛病，所以你不要我一说空你就著空，著空以后你就空心静坐。

——《禅修开示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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