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澈禅师：《六祖法宝坛经》浅说（9）

有一个很好的公案，一个修禅的僧人，他要闭关三年，由一个老居士护持。闭关三年出来了，护关的问他说，师父，你有什么体会啊？他无记，什么也不说，问他有什么大愿，有什么心啊？万法皆空了，什么他都不感兴趣了。最后这个护关的说，哎呀，我供养了一块木头啊！你著空那不就是一块木头吗？啥也不感兴趣，我就坐着，啥也不想，啥也不干。你让我普渡众生，万法皆空哪有众生啊？说你做点善事，做什么善事啊，善事本空做什么？你让他干什么都没有兴趣，什么也不干了。每天坐在这里，有碗饭吃就行，直至老死。

如果你这样的话那就是无记空。说这个无记，原来佛讲有几种无记：有的人故意刁难，来问佛，哎，最初的那个佛是谁啊？这个世间最初是怎么成的？最初的那个众生是啥？这些问题，佛说了个“无记”，这些问题不作回答，无记。这里六祖提出来有无记空，这个无记空是什么思维都不起了，什么也空了。这都是修行中的一些障碍，我们都要注意，在修行当中不要落入这些邪道上来。

“善知识。世界虚空。能含万物色像。日月星宿。山河大地。泉源溪涧。草木丛林。恶人善人。恶法善法。天堂地狱。一切大海。须弥诸山。总在空中。世人性空。亦复如是。”这是说，世界虚空，能含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、泉源溪涧、草木丛林。这个世界的虚空什么都可以包含，我们说心如虚空，就是说什么也能容得下。恶人善人，恶法善法，天堂地狱，大海须弥山总在空中。我们说自性的空，就是这样。自性要能包容什么？善法恶法，善人恶人，要能包含，既能包容天堂也能包容地狱，这就是我们的自性，既有一切大海，又有诸须弥山，总在空中，这就是自性空。我们的自性里面不单单包含着善法善人，而且还包含着恶法恶人，这就是我们的自性。

“善知识。自性能含万法是大。”为什么叫“摩诃”？就是大，为什么大？就是因为能含万法，自性能含万法就是说一切诸恶诸善，一切善恶之法，皆可包容，自性能含万法是大。“万法在诸人性中。若见一切人恶之与善。尽皆不取不舍。亦不染著。心如虚空。名之为大。”这里就很难理解了，因为这又不是我们凡夫理解的那个思维。一切人恶与善皆不取不舍，不取不舍是什么意思？我们要取善不取恶，留善去恶，总是希望这样。这里却讲不取不舍，怎么办呢？善恶到底在还是不在？留还是去啊？众人就是在这里理解不了，不知道如何不取不舍。

“亦不染著”，善恶不取不舍也不染著，善恶皆不染。遇到善人我们就会发善心，遇到恶人我们就会生恶念，这就叫染。也不染著，心如虚空，名之为大，这也是大的一种含义，对善恶不取不舍。“故曰摩诃”，这就是摩诃的意思。摩诃这个大是指什么？是指心大，心如何大？就是包容善恶是非一切法，这称为大。既然我们的心要包容一切法，所以你就不要对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不良现象，你愤慨，你怨恨，你生气，你怨天尤人，你这样看不惯，那也看不惯，这个也觉得不公平，那个也觉得不公平，觉得你付出的多了，得到的少了，你成天的报怨。你不要这样，一切你都要包容。你要不取不舍，不被染著。最后六祖大师也讲，其实这个世界是平等的，你为什么贫？人家为什么富？那是有因缘的，你是过去世或者是现世你做得不好、不够，所以才有现世的贫富之差别、祸福之差别，所以佛陀一直讲世界是平等的，众生是平等的。你不要怨，你怨什么？你抱怨一辈子，你又怎么样呢？

用世间的语言说，你要生活在感恩之中，感恩养育我们的世界、我们生存的环境，感恩我们周围的一切人、一切众生，我们为什么要感恩？过去的人，几十年前或者几百年前是什么样子？你看过去的照片你就知道，战争时期，中日战争，八国联军，甲午战争等混乱时期，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是什么状况，是怎么生活的，白菜叶子小米饭都吃不饱，很多人被活生生地饿死，住的地方没有，流离失所的人多得是，能完完整整地活到六七十岁，这就是长寿了，是烧了高香的人。

那个时候的人，我们现在看来他们太苦了，一比较他们，我们活得已经非常的幸福了，你要感觉到我们活在这个世上非常幸运，能生到这个年代感到非常幸运，所以你的心不要有不平。你现在有房子住就不错了，你还成天的嫌自己的房子小，看人家住的房子多大，住的是别墅，整天的不公平，这就是你的心不大、狭隘，这样活着累的是自己，你抱怨半天你又能怎么样呢？最后是自己生气，一直生气，得了肺癌，把肺都气炸了，长出了瘤子，还有肝癌等都出来了。最后把自己气死了，气死又能怎么样呢？你气死了这个世界不还是这个样子吗？

所以说，我们要认识这个世界的平等性，我们有自己的业障、自己的因果，你不要往外面找寻，更不要有嫉恨心，看见人家比你好，你时时刻刻在后面想搞人家一下，这种嫉妒憎恨的心要不得。你捅了人家你自己能好吗？你又犯了新的业。人一辈子心量不大，成天地分别是非，他做得对，他做得不对，最后分来分去，成了有利于我的就是对的，损害我的就是错的，因为你有我执，对我有利的是正确的，对我损害的是错误的，你的是非对错，是这样分别出来的。我们学佛法，就是你不要站在我执的角度上去认识事物，那样永远是颠倒的，就是要把自己的心变大。

“善知识。迷人口说。智者心行。”迷人嘴上说，说得天花乱坠，智者心行，有智慧的人，真的这样去做，不但这样说，也去这样做，不只是说给别人听的，而是用来自己修的，这就是智者。你这个摩诃心，真的不分别，是非善恶不取不舍，做自己该做的事情，自己永远在修正自己的言行，这就是智者。你光说好听的，现在社会上的人善说，还没有等到你开口，他就一套一套的，语言讲得非常好，可就是自己不做，这就是迷人。

   “又有迷人。空心静坐。百无所思。自称为大。”就是我找一个没有人的寂静处静坐，什么也不想，空心静坐，甚至叫无心静坐。小时候，有人说，打个谜语吧，“大寺门前一头牛，二人抬着大木头，木大门小过不去，坐在地上说根由”。

谜底是四个字“特来闲坐”，空心静坐就是这样。反正没有事在这里坐一坐吧！坐一坐也罢，还自称为大，这个世界上就我是修行者，我在这里坐，我能坐得住，我能住山住二十年，自称为大，自以为大，这个也是要不得的。这叫大吗？你坐上五百年又能怎么样呢？也是个空心静坐，有什么用啊！“此一辈人不可与语。为邪见故。”这种人你不要给他讲了，为邪见故，他认为修行就是坐在那里啥也不要干。现在也有一种，啥也不要干，就在那里念佛就行了。这些都与禅法不相应，都不是这样的。

“善知识。心量广大。遍周法界。用即了了分明。应用便知一切。一切即一。一即一切。去来自由。心体无滞。即是般若。”摩诃说完了，开始说般若。般若就是智慧，何为智慧？就是心的用。

心量广大遍周法界是体大，用是了了分明。了了分明就是我们在应用智慧的时候，能了了分明，非常清晰，非常明白，对事物的认识，对自性的认识，了了分明，自性应用就是遍知一切，一切即一，一即一切。去来自由，这是自性的无挂碍，心无挂碍，去来自由。用的时候，一即是一切，收的时候，一切即是一，来去自由，心体无滞，这就是般若。“善知识。一切般若智。皆从自性而生。不从外入。莫错用意。名为真性自用“。

智慧从哪里来？我们总说，给我一点智慧吧！皆从自性中来，不从外入。不从外入是什么意思？就是不从佛那里来，也不从经书中来，是从自性中来。诵经得智慧？诵经不得智慧，你若认为智慧从经中而来，那就是错的。若你认为智慧是从外在佛那里来，也是错误的，智慧来不了。智慧从自性中来，不从外入，莫错用意，名为真性自用。什么是真性？“一真一切真”，自性的真一切皆真。真就是真如实相。

“心量大事。不行小道。”这种心量大事，是生死大事，见性之大事。不要行小道，要行大道。“口莫终日说空。心中不修此行。”你不要光口说，要去做。修行修行就是要去行，不是光口说。我们禅法一直说，你不要搞口头禅，叫你不要光嘴上讲。讲上半天，打坐一炷香，就说疼得不得了，这就是你口光说空，就疼那么一会儿，你就熬不过来了，就空不掉了，这就是口头空。境界来了，比如贪境，一看，哎呀，七宝，眼睛就直了，你又空不掉了。所以你不要光口头禅，说得挺好，心中不修此行，行不得，没有用的。“恰似凡人。自称国王。终不可得。非吾弟子。”

比如说你一个平民老百姓，你成天打妄想，我是国王，你终究也不是国王。还有说，我是修禅的，我开悟了，自称开悟了，就像老百姓自称国王一样，其实你不是国王，也没有开悟，只是口头禅而已，没有用。很多人连禅字怎么写都不知道，惠能是谁也不知，达摩也不识，反正我是开悟了。还有自称是观世音菩萨来的，竟然不知大悲咒，这都是迷惑颠倒啊！但是只要有说的，还就有信的。具有一般知识的人不会信，但是很多学佛的竟然相信，很多人大悲咒楞严咒十小咒背得呱呱的，他也相信这种话，这事就很奇妙。

我们现在按照经典、课本、经书，直怕讲错一句，依经教义,一句一句的给大家讲，生怕讲错，可是没大有人听。居士们说，现在法师都不讲法了，我们都没有地方去听法。可是我感觉是我老想讲，可是没有人听。原来我很精进的，讲佛教史、八大宗派，天台、华严、禅宗，一个宗派一个宗派地讲，讲着讲着就没有人了，讲了一个多月，最后我也不讲了，大概是对于大家不实用吧！人都是听对他有用的、跟他有关系的。他说：我现在有烦恼有麻烦，你给我解解烦恼，要对症的，佛法就像看病一样，你给我配个药方就行，与我没有关系的我没有时间听。

所以说，弘法，弘什么法？要是大家都愿意听的才行，所以佛法越来越不是大众化了，而是越来越个别化了，就是对症的。你来问，我给你讲，比如你诵经头疼，给你讲，这是因为你的业障，或者你过去世诽谤三宝，你做个超度肯定就好了。真地做了真好了，这才是实用的佛法。就像我们在这里，我给大家讲《六祖坛经》，我知道大家其实也不想听，听了有什么用呢？该干啥还干啥，还不如我有个事你给我指点一下，若是符合我的心意，法师了不起！不符合心意，拍拍屁股走了。人的契合根基就是这么个道理，佛法最终是要服务于人群的。有的人最讲现实，不能当下解决问题的再好也不乐意听。

比如《华严经》多么好啊，诵一部经要十几天，经义多么玄妙！谈玄说妙哪里来的？是从华严天台而来。华严四大法界、十玄门、五教、六相圆融及六波罗密多。《法华经》多妙啊？现在谁学啊。老百姓哪有那么多功夫去领略啊？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念阿弥陀佛？原因就是实用。所以六祖就是讲这个问题，不要弄文字游戏，也不要夸夸其谈，搞得那么高深玄妙，作为法来讲没有用，作为研究文学作品，或者是哲学思想等去研究，去做学术性的研究，可能真的很有深意。

——《禅修开示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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